第27节
  月徊磕得很虔诚,那小小的两块板子写上人名,代表的就是一生。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,是爹娘的长相在她记忆里变得越来越模糊,她有时候还能想起老家的宅子,雨天里滴答落下雨水的瓦檐,或是轻快走过的某个身影,但是父母的脸,却已经记不起来了。

  叩拜之后站起身,她问梁遇,“您是想爹娘了,上半晌才拉着我照镜子的吧?其实要是心里难过,您就和我说道说道,谁也不是神仙,活着就有七情六欲。”她一本正经地开解他,“有不痛快,不能憋着,憋得时候长了,憋坏了,就开始胡思乱想。”

  梁遇微微别过脸,说没有,“什么憋坏了,满嘴胡说八道。”领口下的那截脖子裸露在灯火中,说话的时候喉结缠绵地滚动,透出一种无辜式的美好。

  不是擎小儿入宫,长成了再入宫,外貌看上去和正经男人没什么两样。也正因为如此,才引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垂涎。

  月徊咽了口唾沫,干巴巴站着说话显得不自然,她瞥了酒菜一眼,“咱们坐下,边吃边聊。”

  梁遇对她提前回来还是很称意的,他原先心里油煎般撕扯,她一露面就药到病除,这会子也没有别的渴求了。便让她坐下,吩咐外头上热菜,一面替她斟了一小杯,让她慢慢嘬着喝。

  她没回来的时候,他想了好些训诫的话,恨不得当场把她提溜到跟前。眼下她回来了,赶在了子时之前,那些话就变得不重要了,更重要的是让她多吃,然后把预备好的压岁钱给她。

  一个巴掌大的福寿双全锦囊,里头装了小金饼,小银元宝,一串五颜六色的碧玺手串,和一把成色最好最大的南珠。月徊倒出来的时候,两眼放光,“瞧瞧这个!太富贵,太吉祥了!”

  所谓的富贵吉祥就是指值钱,说钱流俗,这才换了个比较文雅的说法儿。梁遇道:“你今年十八,里头有十八颗。将来每年过年,哥哥都送你一颗,等你老了,把那些珠子穿成一串,传给你的后世子孙。”

  月徊听了,忽然有点儿想哭,传给她的后世子孙,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有后了。

  她低头看掌心里的珍珠,吸了吸鼻子说:“我才十八,您把我八十岁的事儿都想好了。”

  梁遇牵着琵琶袖给她布菜,淡声道:“每年有定例,到了过年的时候就不必琢磨该送你什么了。成了,把东西收起来,快吃饭吧。”

  月徊将满把琳琅装回锦囊,小心翼翼揣进怀里,投桃报李给他斟了杯酒,往前一送,说:“哥哥,我敬你。”

  梁遇道好,举杯同她碰了下,月徊仰脖儿一灌,辣得直喘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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