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太公

  林老安人还记得程老太公白天说有事相商,待送走了客人,咐嘱下人关门收拾了家什,又叮嘱小心灯火一类,与程老太公点起灯烛来自内室说话。程老太公听老妻询问,不由郑重地道:“这吴家实是个祸害,须得让他不能再闹了方好。”

  林老安人啐了一口:“呸,我道还是什么事!”

  “你不懂你不懂,”程老太公拖长了调子,“你我日倒好,你我一去见祖宗了,素姐能顶用?秀英两口子倒好,却又是晚辈了,这是那家娘子来,换了吴二,秀英又能如何?”

  孝字大如天,纵使是被赶出去赘婿,终是程秀英亲生父亲,林老安人沉默了。

  程老太公道:“往日不肯把事做绝,是一要为家里积些功德,求个后继有人。二也是因吴二确是秀英生父,面子上须不好看。眼下你我年事已高,我一去了,一家子孤儿寡妇恐扛不住这些无赖——秀英再好强,终是女子。趁我还活着,把这后患剪了去方好。”

  林老安人不焦躁了,咬了咬帕子:“只怕办起来不容易。”

  程老太公笑了:“你听我说,当日我中秀才便搬来这府城居住,后来纵大郎早逝,我也没带你们返乡,你道是为什么?一是乡人过于淳厚,见你我无儿,恐有说道,不好相与。二也是因这里是江州府哩!这里连着东西南北,但有什么事儿,便能随着往来商客嘴传得四处皆闻。无论县、府,做事都要看着公平方好!有这一条,就吃不了大亏。”

  林老安人一点就透:“凡事总不会默默无闻了。”心中记下了,若受了欺负,只管宣扬出去,官府是不会不管。总比乡下地方,出了什么事儿就悄无声息了好。

  程老太公道:“我读书上头不如大郎,世情却也知道一二,这世上有一等御史,爱听些事儿,有事无事奏上一本,嘿!”

  林老安人道:“我却总有些不安,只怕官府瞧家里这般,要论些银钱。”

  程老太公傲道:“这几十年,我与他们虽不能亲近,却也不远哩,府中主簿也都相熟。且大郎曾是举人,嗐,他昔年中举时,有不少同年,我与几位也有些往来,你道是为了什么?我还有些同窗,虽不是什么大人物,也能说上几句话。”

  林老安人略放心了:“这事先不令素姐知道,我去稳住她!我再与我哥哥、侄子去封信。”林老安人哥哥也是举人,虽未做官,也是地方士绅,侄子已进学,也是能说上几句话人。

  老两口商议定,又微透其意与秀英夫妇,秀英心情略复杂,林老安人正好拉了素姐来与她说话。程谦自陪着程老太公写状子、上下打点,一状把吴家送上公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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