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.陈淮
  春和曾经最喜欢的一件事,是抱着爸爸的手臂打吊,爸爸会抬高了胳膊把她荡起来,她就会像打秋千一样飞起来。

  飞起来的她会嘻嘻地笑,风从耳边擦过,带着快意。

  那时候她六岁,小小的个子,是坐在爸爸肩头还没有丝毫违和感的年纪。

  她那时想,什么时候可以像爸爸那样厉害,那样她就可以让妹妹抱着她的手臂荡秋千了,妹妹软软的一团,真是太可爱了,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去。

  虽然她们同岁,可是她总觉得妹妹像个精致的娃娃,需要时时刻刻护在怀里的。

  春和每顿吃一大碗饭,在爸爸练拳击的时候拿自己的小拳头砸他的沙袋,她早晨会六点钟起床跟着爸爸去跑步。

  她满心满意地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变得很强壮,会保护妹妹,像爸爸保护她那样。

  可是那样的想法,永远停留在了她六岁的时候。

  爸爸出任务再没能回来,她被人领养,妹妹也被人领养,从此山也高水也长,相见总是遥遥无期。

  六岁的时候,她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养父养母离开江县,以为长大了就可以经常回来看妹妹了。

  七岁的时候,她看着身高表,觉得长大是如此漫长的一件事。

  十岁的时候,她最大的愿望还是长大,能经常看望妹妹,给她买她最喜欢的芒果布丁,能亲眼看一看她,而不是逢年过节匆匆一面,不是书信里短短几语。

  如今十七岁,她还没长的足够大,还没看妹妹嫁人生子,知夏就已经去世了。

  死在七号废弃教学楼的夹道里,曝尸整整四十三日。

  她柔软的、像棉花糖一样的妹妹,变成了一具不忍目睹的腐尸。

  她来不及替她合上眼,来不及为她整理着装,更来不及为她换一个体面的妆容,因为死的是如此的没有尊严,那张皮囊已不能看,就那样填进火炉,变成一堆发白的骨灰。

  以至于那骨灰捧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,总归是体面些了。

  如果苍天有眼,她定要把那眼剜出来。

  有时候觉得事情已经很糟糕了,祈求着上苍留一线生机,可是天似乎故意作弄,那些糟糕的,大多时候会更糟糕。

  究竟是谁错了呢?

  她的知夏,又哪里做错了?

  哪里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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